人在心煩的時候,更能體會到李白這首詩的意境。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 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 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 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 舉杯銷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 明朝散發弄扁舟。
人在心煩的時候,更能體會到李白這首詩的意境。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 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 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 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 舉杯銷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 明朝散發弄扁舟。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偶爾他會走進那房間,什麼都不做地只是發呆。坐在地板上一小時、甚至兩小時一直望著牆壁。那裡有死者的影子,影子的影子。然而隨著年月的逝去,他已經想不起過去曾經在那裡的東西了。那顏色和香氣的記憶不知不覺地消失了。連過去曾經擁有過的那鮮明的感情,也從記憶的領域逐漸向外退去。記憶彷彿被風搖晃的霧一般慢慢地變形,每變形一次就變得更淡。那變成影子的影子,的影子。在那裡可以觸知的只有過去曾經存在過的東西所留下的失落感而已。有時候甚至連妻子的臉都想不起來。但他有時候會想起在那個房間裡看見妻子留下的衣服而流淚的陌生女子。那女孩子沒有特徵的臉,陳舊的漆皮皮鞋,還有她安靜的嗚咽會在記憶中甦醒過來。他並不想憶起這些事的。但它們卻在不知不覺之間甦醒過來。在很多事情都已經完全遺忘之後,不可思議地只有連名字都不記得的那個女孩子的事還忘不了。
村上春樹〈東尼瀧谷〉
我喜歡上拳擊的理由之一,是那其中有著深度。我想是那深度捉住了我。和這比起來,打人或被打真的都不算一回事了。那只不過是結果而已。有勝,也有敗。不過只要瞭解那深度,人就算輸了,也不會受傷。人不可能在各方面都得勝。人總有一天會被打敗。重要的是瞭解那深度。拳擊這東西—至少對我來說—就是這種行為。在比賽的時候,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個深深的洞穴裡似的。非常深的洞穴。看不見任何人,任何人也看不見你的深。在那裡我以黑暗為對象戰鬥著。很孤獨。不過並不悲哀。
村上春樹〈沈默〉
老屋離我愈遠了;故鄉的山水也都漸漸遠離了我,但我卻並不感到怎樣的留戀。我只覺得我四面有看不見的高牆,將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氣悶;那西瓜地上的銀項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來十分清楚,現在卻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親和宏兒都睡著了。
我躺著,聽船底潺潺的水聲,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與閏土隔絕到這地步了,但我們的後輩還是一氣,宏兒不是正在想念水生麼。我希望他們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來……然而我又不願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展轉而生活,也不願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願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來了。閏土要香爐和燭臺的時候,我還暗地裡笑他,以為他總是崇拜偶像,什麼時候都不忘卻。現在我所謂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麼?只是他的願望切近,我的願望茫遠罷了。
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我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張愛玲,只不過一直都無緣拜讀她的大作。 (或者是說我懶吧 :P)
話說好幾個月前,我忽然很想去找她的小說來讀,可惜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所以遲遲沒有行動,或許過陣子心情好轉後會去買本她的書來看吧。
為什麼我會有想閱讀張愛玲的衝動呢?一切都是從以下這句話開始...
人生就像是茶几,上面充滿了杯具。
我先是在朋友的Facebook上看到這句話,然後隔天又在另一位朋友的噗浪上看到同一句話,噗浪上的回覆裡面,有人又引用了張愛玲的名句 (雖然句子不太正確):「人生是一襲華袍,上面爬滿了蚤子。」(註)
我覺得張愛玲用華袍跟虱子來形容人生,實在是形容的很棒!於是好奇想知道這句話出自何處,上網找了之後發現原來此句是出自張愛玲的散文「天才夢」。
在這篇文章的最後一句,張愛玲這麼寫著:
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這種咬齧性的小煩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張愛玲寫這篇文章時才不過是19歲的少女,而我19歲時在幹嘛呢?不過是在混吃等死罷了。
她在豆蔻年華的年紀裡就寫出了許多人活了一大把年紀都還未必能有的體會,果然天才都比一般人早熟。
只不過早熟的代價未必是愉悅的。
張愛玲的母親就對她說過:「我寧願看你死,不願看你活著使你自己處處受痛苦。」
我想她的一生應該是不太快樂的。
如果可以讓她選擇的話,不知道她會選擇當個才女還是普通人呢?
至於我呢?
我可不想當天才,還好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不過我還是認同張愛玲這位天才說的: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讓我把這些討厭的蟲蟲都趕跑呢?
註: 張愛玲原文裡的「蚤子」應該是寫錯字了,詳情可參閱以下的文章: 張愛玲的天才夢--蚤子還是虱子?
我很喜歡徐志摩的這首新詩。據說這首〈偶然〉是他寫給林徽音的詩,一個他深愛但卻無法在一起的女人。這個說法到底正不正確或許已經不可考了,不過這傳說倒是替這首詩增添了一些浪漫的悲劇色彩。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許多的偶然,有些偶然最後會演變成生命中長久的羈絆,但是大部分的偶然最後終究只是偶然。
就像天空的浮雲一樣,聚又散、散又聚,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而且無法抗拒的事情。
某些偶然儘管讓人印象深刻,但就像石頭投到水裡激起的漣漪一樣,總有消逝的一天。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買了兩本書,打算下週開始來看書。
分別是:
1. 艾倫.狄波頓的〈機場裡的小旅行:狄波頓第五航站日記〉
2. 東野圭吾的〈白夜行〉(套書)
之前看了電影〈嫌疑犯X的獻身〉之後,覺得很好看,於是就很想找東野圭吾的小說來看,因為朋友覺得小說比電影還要好看。
不過東野圭吾的小說很多,我這次就先選了也曾被搬上螢幕,據說有點灰暗的〈白夜行〉。
如果好看的話,我看完之後再來寫篇心得吧。
對了,我順便買了一張Tizzy Bac的EP〈維克多的玫瑰〉,讓總金額超過711元,這樣才能使用50元的博客來e-coupon。
厚!為了要用那個e-coupon,我在PTT上守株待兔差不多半個鐘頭,但是前面兩個e-coupon幾乎一PO出來就被秒殺。
還好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正好看到第三個50元e-coupon出現,而且被我給秒殺了,呵呵!
在此感謝分享e-coupon的好心人,讓我省了50元,謝謝囉!!!
從來都不在乎,也從來都沒人知道,甚至搞不好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被遮蔽的雙眼,一直到今日才終於看清楚隱藏在虛幻表象下的真實。
原來精心的儀式只是為了演奏最後的安魂曲。
原來言不由衷的感謝其實是最最殘酷的道別。
原來美麗的謊言只是為了要切斷一切的連結。
顫抖的手究竟能不能畫好最後的句點早已不具任何意義,因為所有人都將對最終的章節不屑一顧。
事已至此,一切早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只不過最好還是能在最後的最後,保持自己優雅的姿態。
如果還有一點餘裕的話,請記得仔細找找看在封閉的幽暗空間裡,是否還有小小的逃生出口存在?
我很喜歡兩位姓李的詞人,這兩位正好一男一女,男的是李煜(李後主),女的是李清照。我總覺得這兩位都是投錯了胎。如果李煜不是皇帝,李清照不是女兒身的話,或許他們在文學上的才華更能得到發揮吧?
不過今天不談李後主,只談李清照。今天要介紹的是一闕叫做〈一剪梅〉的詞。
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我很喜歡這闕詞的後半部,從「花自飄零水自流」開始到最後的「卻上心頭」。
「花自飄零水自流」是李清照看到落花流水而觸景生情,想到孤伶伶的自己。接著對仗優美的「一種相思,兩處閒愁」,又把夫妻之間深厚的感情表達出來,雖然分隔兩地,但兩人都互相思念著對方。最後一句「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更是我喜歡的絕妙佳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道出了這份情是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縈繞在心中,丟也丟不掉,忘也忘不了。
我以前年輕時單純又天真,初次讀到李清照的〈一剪梅〉時,雖覺得文字很優美,但卻無法真正體會李清照注入到文字之中的感情。
一直到後來年紀越來越長,見的世面越來越多,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憂愁之後,我才對這闕詞有了新的體悟。
今天的我已經能夠體會到李清照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愁,因為我也曾經歷「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煎熬時刻。
只不過心裡的愁苦能向誰說呢?
就像是辛棄疾的〈醜奴兒〉說的一樣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最能得男人愛的並不是美人。我們該防備的倒是相貌平常、姿色中等的女人。
見了有名的美人,我們只能仰慕她,不敢愛她。我們這種未老已醜的臭男人自慚形穢,知道沒希望,決不做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夢。她的美貌增進她跟我們心理上的距離,彷彿是危險記號,使我們膽怯、懦怯,不敢接近。要是我們愛她,我們好比敢死冒險的勇士,抱有明知故犯的心思。
反過來,我們碰見普通女人,至多覺得她長得還不討厭,來往的時候全不放在眼裡。嚇!忽然一天發現自己糊里糊塗地,不知什麼時候讓她在我們心裡做了小窩。這真叫戀愛得不明不白,戀愛得冤枉。
美人像敵人的正規軍隊,你知道戒備,即使打敗了,也有個交代。
平常女子像這次西班牙內戰里弗郎哥的‘第五縱隊’,做間諜工作,把你顛倒了,你還在夢裡。
像咱們家裡的太太,或咱們愛過的其他女人,一個都說不上美,可是我們當初追求的時候,也曾為她們睡不著,吃不下。
~ 摘自錢鍾書的短篇小說《貓》~
以撒‧艾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2 - 1992/4/6)是一位相當著名的科幻作家兼生化學家,他的作品非常多,其中以「基地系列」最為聞名。今天要介紹的《最後的問題》是一部短篇小說,關於這部小說,維基百科是這麼介紹的:
1950年代,他持續為科幻雜誌寫短篇小說,他稱這個時期是自己的「黃金十年」。這些作品被收錄在《The Best of Isaac Asimov》,其中包括討論逆轉熵的〈最後的問題〉(The Last Question),是他個人最滿意的短篇小說,與〈夜歸〉互競高下。艾西莫夫在1973年寫道:「為什麼我最滿意這篇故事?首先,寫這篇小說時我靈感充沛,下筆神速,不改一字,這是所有作家都心花怒放的狀態。再則,這篇小說對我的讀者有著不可思議的影響。經常有人寫信問我,有個故事他們忘了叫什麼,只記得是我寫的,他們簡述完大綱後,這個故事一定是〈最後的問題〉。甚至我最近接到一通長途電話,一位極端絕望的先生說:『艾西莫夫教授,有個故事我想是你寫的,可是我忘了叫啥 ──』還沒講完我就打斷他的話,直接告訴他是〈最後的問題〉,之後我描述一下劇情,證明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然後樂得讓他以為我有千里讀心的特異功能。」
《最後的問題》在網路上有英文的原文可以閱讀,不過目前台灣並沒有出版社有出版中文譯本。話雖如此,如果你跟我一樣英文不好的話也別擔心,網路上還是可以找到香港的中譯版本,以下就貼出中文翻譯跟大家分享這篇優秀的科幻作品。(我有稍微修改了一些誤字。另外香港的翻譯,有些地方台灣人看起來可能會怪怪的,這邊我就沒去改了,怕越改越錯。建議英文程度好的人,可以直接看英文版。)
P.S. 小說裡有些地方大家可能會覺得怪怪的,例如2061年的超級電腦竟然是用「紙帶」輸出。不過只要了解這是寫於1956年的作品,大家應該就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了。
最後的問題,是在公元二○六一年五月二十一日,在半開玩笑的情況下首次被提出來的。那時正值人類在星光熠耀的舞台上首次登場。起因是酒酣之中,以五塊錢作賭注的一次打賭。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亞歷山大·雅道爾及保杉·魯波夫是「茂的模」(Multivac) 的兩個忠實僕從。那巨大的電腦一哩又一哩長的表面,那冰冷、卡嗒作響而又不停閃著亮光的表面,背後究竟進行著什麼樣的活動?這兩位料理員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知得清楚。他們至少對那整個電訊傳遞及所有回路的基本藍圖,有一大致的概念。這個體系的複雜性與日俱增,在很久之前,即已超過任何個別的人所能全盤掌握的地步。
「茂的模」可以自我調整和自我修正。它必須具有這種能力,因為沒有任何人為的力量,可以足夠迅速或堪以適當地為它作出調整和修正。故此,雅道爾和魯波夫只是對這龐然怪物作出一些很輕微和表面的看管和料理。不過,他們倒是盡心盡力地去做的,沒有人能比他們做得更好的了。他們輸入資料,把問題修改以適合「茂的模」的需求,最後把輸出的答案翻譯和整理。很顯然,他們跟其它所有同業的人員一樣,都極有資格分享「茂的模」的光榮。
數十年來,「茂的模」幫助人們設計船隻,測定軌跡,使人類能抵達月球、金星和火星。但再遠一點,地球那貧脊的資源,便再不能提供宇宙飛船所需的燃料。這些冗長的旅程需要太多的能量。人類已經以越來越高的效率來開採地球上的煤礦及鈾礦。可是,地球上的煤和鈾都是有限的。
但一步一步地,「茂的模」搜集了足夠的資料,能對更深奧的一些問題,作出更為徹底的解答。就在公元二○六一年五月十四日,以往一度曾是理論的構想,終於變成了事實。
太陽的能量被儲存、轉化及直接地利用,規模遍徹整個行星。地球熄滅了她的煤火,關掉了它的鈾反應爐,隨而開啟了一個特殊的電鈕,把自己連接到一個小型的供應站那兒。這個直徑一哩的供應站,以地月間一半的距離環繞著我們這個行星。整個地球就依賴著一些看不見的太陽能光束來行走。
七天的時間,並不足以使那光采和熱鬧黯淡或沉寂下來。但雅道爾和魯波夫終於能避開那些公眾應酬,在一處沒有人會想到的地方,靜靜地相聚在一起。這地方是地底下一個棄置了的密室。在那兒,「茂的模」露出了它那深深地埋藏著的巨大軀體的一小部份。既沒有人管理而又優悠地閒著,「茂的模」作出懶洋洋的卡嗒聲,正從容地整理著一些例行的資料。它也同樣正獲得休假。兩個小伙子也樂得如此,他們本來就沒有意思去打擾這位大人物。
他們帶來了一瓶酒。在這一刻,兩人惟一想做的,就是齊齊鬆弛一下,把酒聊天。
「想想呀!那真是奇妙。」雅道爾說。他寬闊的臉上露出了疲倦的痕跡,正用一根玻璃棒慢慢地攪拌面前的酒,注視著那緩緩地旋轉的冰塊。「我們今生今世也用不完的能量,不用花費一分一毛便源源不絕的滾滾而來。只要我們願意的話,我們有足夠的能量,把整個地球熔為一滴含有雜質的鐵水,而且事後對這花去的能量可以毫不在乎!今生今世也用不完的能量,我們所需要所有所有的能量,直至永遠、永遠、永遠!」
魯波夫把頭斜斜的歪向一旁。這是他在預備提出相反意見以反駁他人時常做的怪動作。他現在正想提出相反的意見,反駁雅道爾。一小部分原因是他要負責攜來那些冰塊和酒杯。「不是永遠。」他說。
「噢!去你的!就算不是永遠也差不多啦!起碼直至太陽油盡燈枯之時,老雅。」
「那就不是永遠。」
「好啦!那麼起碼是千萬年,億萬年吧!就算它是二十億年左右,好了吧?」
魯波夫揚起手指,撫弄著他那稀疏的頭髮,像在告訴自己還有不少剩在那兒。他慢慢地輕吮自己的凍酒,道:「二十億年比起永遠,可差得多了。」
「但至少它蠻夠我們用了,你說不是嗎?」
「這樣說,煤和鈾也不一樣可以嗎?」
「好啦!但現在我們可以把每一艘宇宙飛船直接駁上我們的太陽電力站。它可以來回冥王星數百萬次,而無燃料短缺之虞。若果用煤和鈾,這可肯定辦不到。不信你去問問『茂的模』。」
「我不用問『茂的模』。我可知得清楚。」
「那就請你不要再挑三剔四,小覷『茂的模』為我們所立的功勞。」雅道爾激動地叫道:「它做得已挺好的了。」
「誰說它做得不好?我只是說:太陽不可能永遠的燃燒下去。我所講的,一直就只是這一點。我們在二十億年內的確是高枕無憂,但之後呢?」魯波夫的一支手指微微顫抖地指著對方。「請不要告訴我,人類將轉向其它的星球汲取能源。」
接著的一陣子,大家都默不作聲。雅道爾只一兩次把酒杯提到唇邊。魯波夫則慢慢地閉上眼睛。兩人都在休息。
魯波夫突然張開了雙眼。「你是在想,太陽熄滅了,還有其它的恆星。是不是?」
「我沒有這樣想。」
「一定是,你一定是在這樣的想。你的問題就是不懂邏輯。你就像故事中那傻小子,半途遇著大雨。他走進叢林裡,在一棵樹下躲避。他半點兒也不著急,因為他以為自己這棵樹若濕透了,他可以再找另外一棵。」
「我明白,我明白。」雅道爾說:「你不用說得這麼大聲。太陽完蛋時,其餘的星球也一樣完蛋了,不是嗎?」
「這個當然。」魯波夫喃喃地說:「宇宙間萬物的起源,都可追溯到最先的那次大爆炸,無論那是怎樣子的一回事。同樣,所有星星都有燃燒殆盡的時候。到那時,萬物皆化為烏有,整個宇宙也就完蛋大吉啦。當然,有些星球比其它的燒得快,去他的! ── 例如那些紅巨星藍巨星就只有數千萬年的光景。太陽將還有五十億年,至於那些白矮星紅矮星等,大概能再多支撐數百億年 ── 姑勿論它們到時有啥用!但頂多是一千億年吧,一切將歸於黑暗。熵就是要增長到一個最大值,那就是了。」
「我十分清楚熵這回事。」雅道爾認真地說,似乎這與他的尊嚴很有關係。
「你知個屁!」
「我起碼知得不比你少!」
「那麼你就該明白,任何事物最後都有消散殞滅的一天。」
「好啦!有誰說它們不會呢?」
「正是你嘛!你這可憐蟲。你說我們有永遠也用不完的能量。你說『永遠』。」
這回輪到雅道爾要唱反調。「也許有一天,萬物會從頭開始呢!」他說。
「絕不可能!」
「為什麼?總會有這樣的一天的。」
「永無可能!」
「問問『茂的模』呢!」
「你去問『茂的模』!我敢輸賭。若『茂的模』說一聲『可以』,我輸給你五塊錢。」
雅道爾剛好醉得肯接受這打賭,卻也剛好清醒得可以進行所需的操作。他用符號和一大堆運作指示,把問題重新草擬。按照日常的用語,那問題大概是這樣:「人類可否在太陽老死之後,無需淨耗一絲一毫的能量,而終有一天把太陽恢復年輕時的旺盛?」
整個問題又或者可以更簡單地讀成:「怎樣才能使整個宇宙的淨熵大幅度地減低?」
「茂的模」突然變得死寂靜謐。那徐徐閃動的亮光熄滅了,遠處電訊傳送的卡嗒聲也停止了。
就在兩個嚇得半死的技師,感到再也按捺不住之際,附屬於「茂的模」某處的電訊機忽然恢復了生氣,在吐出的紙帶上,打了八個大字:「資料不足,無可奉告。」
「賭不成啦。」魯波夫輕聲地說。兩人跟著便匆匆離去。
第二天早晨,兩人頭痛如絞,口舌膠苦,早已把整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 ※ ※
謝路、謝路婷和謝路兒一、謝路兒二等四人一同看著星光滿佈的螢幕。隨著宇宙飛船完成了穿越「超太空」的「非時間」旅程,螢幕忽然起了變化,一息間,那均勻錯落,星辰閃耀的影像,變成了一幅由一個孤獨的、像子彈般大的絢爛圓盤策居中央、踞視一切的懾人圖景。
「那就是X—23。」謝路充滿信心地說。他背負著瘦長的雙手,指節因握得過份用力而微微發白。
小謝路兒——兩個都是女孩子——剛好經歷了她們生平第一次的「超太空穿越」。兩人都十分感到在穿越其間,那種有若內外倒置或是從內反轉過來的怪異感覺。她們掩嘴偷笑,同時瘋狂地繞著她們的媽媽互相追逐,一邊大喊:「我們到了X—23!我們到了X—23!我們——」
「靜點!孩子!」謝路婷截然地喝道。「謝路,你肯定了嗎?」
「還有什麼不肯定呢?」謝路反問,抬頭望了望天花板上,表面平滑無瑕的突起的金屬構造。這結構伸延整個房間,分別沒入對角的兩處牆壁。事實上,它有整艘船那般長。
謝路對這粗粗的金屬長桿所知甚少。他只知道它的名字叫「微型模」(Microvac),而且誰有任何問題或疑難,都可以問它。不過就是沒有人向它問問題,它仍負有為宇宙飛船導航,並把宇宙飛船帶引至某一預定的目的地這一重大任務。它從不同的「次星河動力供應站」那兒汲取能量,並為「超太空縱躍」的數學公式計算答案。
謝路和他的家人,只需在船那舒適的起居艙內休嬉及靜心等待。
以往曾有人告知謝路,「微型模」最後的那個「模」(ac) 字,在古老的地球語中,是「模擬式電腦」(analog computer) 的意思。但謝路就是連這一點也差點兒忘了。
謝路婷看著螢幕,兩眼濕濡濡的。「我忍不住。我一旦想起捨棄家鄉,遠離地球,心中總是感到不知怎樣似的。」
「你真傻!地球有什麼值得留戀?」謝路問道:「我們在那一無所有。在這,在X— 23,我們將擁有一切。你不會感到寂寞。你又不是那些先鋒的拓荒者。這星球上已有超過一百萬人。哈!我們的曾子曾孫,可能因為到時X—23也已經過份擠迫,而要另外探求新的世界呢!」接著,謝路若有所思的頓了一頓:「可不是嗎?那些電腦能隨著人口的增長,發展出相應的星際旅行方法,這真是我們的好運氣。」
「我知道,我知道!」謝路婷仍是禁不住心中的哀愁。
謝路兒一搶著說:「我們的『微型模』是世界上最好的『微型模』。」
「是的,我想是的。」謝路撫摸著她的頭髮。
擁有一副屬於自己的「微型模」,真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謝路十分慶幸他正處於現有的年代,而不是其它的世紀。他父親年輕時,所有電腦都是一些延綿近百平方哩的龐然大物。而且每一個行星只擁有一副,叫做「行星模」(Planetary AC)。一千年以來,它們越變越大。可是,進步突如其來,改變了一切。分子活塞代替了晶體管,最大的「行星模」也變得只佔一艘宇宙飛船一半的空間。
謝路感到很是興奮。他每次想到這問題都有同一的感覺:他現時個人擁有的「微型模」,比起那首次馴服太陽,既古老又原始的「茂的模」,不知複雜多少倍。比起那首次解決了超太空飛行的難題,使星辰間的旅程成為可能的地球「行星模」(歷來最大的「行星模」。)其複雜性也不相伯仲。
「這麼多的星球,這麼多的行星。」謝路婷感歎道,心中思潮起伏。「我想一家一家的人,將會好像我們現時一般,永遠不停地移往新的行星居住。」
「不是永遠。」謝路帶著微笑,說:「終有一天,所有東西會停下來。當然,那至少是數十億年之後的事。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你知道嗎?就是星辰的光輝也有耗盡的一日。熵一定要不斷地增長下去。」
「爸爸,熵是什麼?」謝路兒二尖叫道。
「小甜兒。熵就是代表宇宙消耗了多少能量的一個名字。每一樣東西都會用盡的,就像你那會走會叫的小型通信機械人一樣,你記得嗎?」
「我們不可以換上新的電池,就像我與小機械人換電一樣嗎?」
「小寶貝,星星本身就是電池。它們一用光了,那兒還有新的電池呢?」
謝路兒一隨即撒起嬌來:「爸爸,不要讓它們用光,不要讓那些星星用光吧!」
「看你的,弄成這個樣子。」謝路婷低聲說,有點氣憤而又不知所措。
「我怎知會使她們害怕起來?」謝路低聲回答。
「問問『微型模』吧!」謝路兒一大聲地說:「問問它怎樣才能使星星再亮起來吧。」
「去吧。」謝路婷說:「這會使她們安靜下來。」謝路兒二這時也哭起來了。
謝路聳了聳肩。「好啦,好啦,我親愛的。我去問問『微型模』。它會告訴我們。你不用擔心!」
他詢問「微型模」,又急急的補上:「把答案印出來。」
謝路兩手拿著那幼薄的紙條,裝著很高興的樣子說:「看!『微型模』說到那個時候,它自有辦法照顧一切。你們不用再擔心啦。」
謝路婷說:「現在呢,夠鐘上床睡覺了。我們不久便要到達我們的新家園啦。」
謝路在毀掉那紙條之前,把上面的字讀了一遍:「資料不足,無可奉告。」
他聳了聳肩,轉看那螢幕。X—23正就在前方。
※ ※ ※
臨馬府的VJ—23X凝視著那立體的、小比例的銀河投影圖之中的漆黑深空,說:「我有時會想到,我們對這件事情看得這麼嚴重,是不是有點無聊荒謬?」
嚦鎬廊的MQ—17J搖了搖頭。「我認為不。你也知道,依目前的擴展速度,整個銀河系不出五年便會全部擠滿了人。」
他們兩人看來都是二十出頭。兩個都身形高大而且體態優美。
「不過,」VJ—23X說,「我仍是不大願意向銀河評議會遞交一個如此悲觀的報告。」
「我認為這樣做最恰當不過。他們就是需要點衝擊,我們應該使那班高高在上的大官認真起來,看清楚一下問題。」
VJ—23X歎了口氣。「太空是無限的。外邊還有成千上萬的銀河等待著我們,隨我們任意發展下去。想想呀,所有銀河的數目實在何止萬千!」
「就是一億一兆也仍然不是無限。而且總的數目比之無限,是越來越小得可憐。試想想!二萬年前,人類首次解決了直接利用恆星能源的難題;數世紀後,恆星際飛行得以實現。人類經歷了數百萬年才擠滿了一個小小的世界,卻只需一萬五千年便擠滿了其餘的整個銀河。如今,我們的人口每十年就增加一倍——」
VJ—23X打岔說:「我們要知,長生不死是一個主要的因素。」
「很好。我們現在可以長生不死。不錯我們應該把它歸入考慮之列。我總覺得這長生不死有它令人不悅的一面。『銀河模』(Galactic AC) 的確替我們解決了不少問題,但就防止衰老及死亡這一問題而言,它以往的成績都因此而付諸流水了。」
「然而,我想你不會打算放棄你的生命吧!」
「不!不!」MQ—17J急急的斷然回答,可是隨即又轉為溫柔委婉的說:「起碼不是現在。我還挺年輕呢。你呢?你多大了?」
「二百二十三歲。你呢?」
「我還未到二百歲——不過,讓我們回到原先的話題吧。人口每十年增長一倍。一天當這個銀河被住滿了,不出十年我們便可擠滿第二個銀河。再過十年我們可擠滿另外兩個。另一個十年、四個。不出一百年的光景,我們將擠滿了一百萬個銀河。只消一萬年,整個宇宙便會肩並肩的擠滿了人。之後又怎樣呢?」
VJ—23X說:「還有一點要考慮的,就是運輸的問題。我懷疑若把整個星河的居民從一個星河移往第二個星河,將需要多少的太陽能源單位。」
「提得好。就是如今,人類每年就消耗兩個陽能單位。」
「大部份的能量都浪費了。試想想,單是我們自己的星河,每年就輸出整千個陽能單位,而我們只用了其中的兩個。」
「不錯。可是我們就是能夠百份之一百地利用這些能量,都只不過使終結來得遲些吧了。我們的能量需求,正以幾何級數地上升,比人口的增長還厲害。我們在所有星河未熄滅之前,一早便會耗盡一切可能利用的能量。有意思,一個真正有意思的觀點。」
「不過,我們可以從星際氣體中重新製造新的恆星。」
「或是從擴散了的熱能中製造出新的恆星?」MQ—17J帶著嘲弄的口吻問道。
「可能有某種方法,我們能把熵的趨勢倒轉過來。我們應該問問『銀河模』。」
VJ—23X實在並非認真的這樣想。但MQ—17J已從他口袋中取出了他的「銀河模」通信儀,放在他前面的桌上。
「我一早便想這樣做。」他說:「這是人類遲早要面對的一個問題。」
他嚴肅地注視著那通信儀。這通信儀只是一個兩寸見方的正立方體,而且中間差不多空無一物。但它透過超太空,與那為著全人類服務的偉大「銀河模」連結在一起。我們如果把超太空也計算在內,它實在是「銀河模」龐大軀體的一部份。
MQ—17J頓了一頓,正揣測著在他長生不老的未在歲月中,究竟有沒有一天能親眼目睹「銀河模」。這「銀河模」位於一個特別為它而設的小小世界之上。如蛛網般的力場光束縱橫交錯、來回穿插。一股一股的亞介子流,在光束所支持著的特種物質中飛躍奔馳,以代替以往古老而又笨拙的分子活塞。然而,就是擁有這些「亞以太」先進技術的「銀河模」其整個軀體也足足有二千英尺之長。
倏然地,MQ—17J向著「銀河模」通信儀發問:「熵可以被逆轉嗎?」
VJ—23X嚇了一跳,急忙說:「噢!我不是真的要你問這樣的一個問題。」
「為什麼不?」
「我們大家都很清楚,熵是不可能逆轉的。我們不能把燒剩下來的煙塵和灰燼變回一棵大樹。」
「你的世界那兒有很多樹的嗎?」MQ—17J問道。
「銀河模」的聲響,把兩人嚇了一跳,兩個人隨即靜了下來,不敢作聲。從上那精巧細小的通信儀中,傳來了一絲清脆悅耳的聲音,說:「資料不足,無可奉告。」
VJ—23X說:「可不是嗎!」
兩人隨即又回到即將呈交銀河評議會的報告那一話題上。
※ ※ ※
思尊者的心靈伸延及於整個新的星河,對那些維持星河的璀璨光輝、在銀河中繞轉成流的無數星辰,表現出一絲微微的興趣。他從未探訪過這個星河。他有可能探訪所有的星河嗎?它們是如此的眾多,而且每一個都載滿了人——但這個負載已差不多成為一種無用的累贅。一步一步的。人類真正的精髓,已移往這裡,在這太空的深處。
是心靈,不是肉體!那些不朽的軀殼仍然留在行星上,「洋洋乎與浩氣俱」。有些時,它們會起來作一些實質的活動,不過,那是越來越少的了。此外,長久以來,已經越來越少新的自我出現,以加入這個無比強大的行列。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宇宙中已越來越少空間可供新的個體居住。
思尊者在他的沉思冥想中,被另一個移近的心靈的飄渺觸角所驚醒。
「我是思尊者。」思尊者說:「你呢?」
「我是大十暈。你的銀河叫什麼名字?」
「我們就叫它做銀河?你的呢?」
「我們也是這樣叫。所有人都稱他們的銀河做『他們的銀河』,僅此而已。不過,這也是挺自然的。」
「是呀。反正所有的銀河都是一樣。」
「並非所有銀河都是一樣的。在某一個獨特的銀河之中,必定有一處地方是人類的發源地。那不是使這個銀河與別不同嗎?」
思尊者說:「那麼是那一個呢?」
「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宇宙模』(Universal AC) 會知道的。」
「我們不如問問它吧。我突然感到很好奇。」
思尊者擴大了他的感覺範圍,直至那些銀河越縮越小,成為一個更大更漆黑的背景上的散落光點;這盈億上兆的星河,載著那些不朽的居客、那些智能的形體,而這些形體的心靈,卻都在深空之中自由飄泊。然而,其中有一個銀河是獨一無二的,因為人類就是從這銀河發軔和茁壯長大。在那朦朧的遙遠歲月之中,曾經有一段時期,這是惟一有人類居住的地方。
思尊者受好奇之火熬炙著,極欲看看這銀河是怎麼的一個模樣。他叫道:「『宇宙模』!人類是從那個銀河中起源的?」
「宇宙模」立即便已聽到這一呼喚,因為在每一個世界及太空中每一個角落,「宇宙模」都有它的接收器在默默地守待。而每一個接收器通過了超太空,都直接駁到一處不為人知的地點——「宇宙模」孤伶獨處,踞策一切的地方。
思尊者所認識的人之中,只有一個的思維曾經穿透至「宇宙模」的可見範圍內。按照他後來所說,所見到的就只是一個耀眼的、直徑大概只有兩英尺的球體,而且還是模糊不清的。
「但那怎可能是『宇宙模』的全部呢?」思尊者曾經問道。
「『宇宙模』的大部份都在超太空。不過,它究竟以一種怎樣的狀態在那兒存在,我實在難以想像。」這就是思尊者所得到的回答。
事實上,不單回答的人難以想像,任何人也同樣無法想像。思尊者知道,這是因為在很久以前,人類已沒有參予任何一副「宇宙模」製造過程中的任何部份。每一副「宇宙模」都親自設計並建造它的繼承者。
每一副電腦,在其存在的上百萬年的歲月中,都不斷搜集及累積必需的資料,用以造成一個更好、更精巧、更能幹的繼承者。它所有的知識及自我的意識,將融入這繼承電腦之中,混成一體。
「宇宙模」打斷了思尊者的遊蕩心思,但不是用語言,而是通過引導。思尊者的心神,被帶領至一幅黯淡星河海洋的圖景,在這圖景中,其中一個星河擴大起來,直至其內的星辰清晰可辨。
一個思想隨即而來。無比的遙遠,卻又無比的清晰:「這就是人類原先的星河。」
但不論怎樣看,也看不出這星河與其它的有什麼分別。思尊者抑遏著心中的失望。
大十暈一路伴隨著思尊者的心靈,現在突然說:「而其中的一顆星就是人類起源時的星體嗎?」
「宇宙模」說:「人類原先的星球已變成了新星。現在它是一顆白矮星。」
「那上面的人都死了嗎?」思尊者錯愕地,不加思索地問。
「宇宙模」說:「像其餘類似的情況一樣,我們及時造了一個新的世界,好讓他們的肉體有所棲息。」
「唔!當然。」思尊者說。但就在他如此說的當兒,一陣失落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的心神放開了對人類那原先星河的掌握,讓它跳回那星河海洋之中,再度成為朦朧的光點。他永不想再看見這星河了。
大十暈說:「幹嗎?」
「星辰逐一的消逝。那原先的星球已死掉了。」
「它們橫豎都要死的嘛。有什麼不妥呢?」
「但當所有能量都耗盡了,我們的軀體最終也會死亡。就是我和你也不能倖免。」
「那要經過數十億年呢。」
「就是數十億年以後,我也不想這事發生。『宇宙模』!我們怎樣才可以使星辰長生不滅呢?」
大十暈覺得很有趣,說:「你是在問,熵的方向是否可以被逆轉?」
「宇宙模」隨著回答:「資料不足,無可奉告。」
思尊者的思維頭也不回的飛返他自己的星河。他再也沒有理會大十暈,無論大十暈的軀體是在億兆光年外的一個星河那兒等待,抑或只是在思尊者星球旁邊的那顆星球之上。那實在沒有什麼關係。
悒悒不樂地,思尊者開始搜集星空間的氫氣,去製造屬於他自己的一顆小星。假若所有星星真的終有一天全部死去,至少,如今還可以有些星球被建造起來。
※ ※ ※
人類顧影自度。在某一意義而言,人類的心靈已混然成為一體。他由無數億萬兆的萬古長青的軀體所組成。每一軀體都不衰不朽的臥在它所處的地方,靜靜地休息著。每個皆由一些完美無瑕,同樣不衰不朽的機械人侍奉左右。所有這些軀體的心靈,則自由自在地慢慢融會在一起,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分彼此。
人類說:「宇宙要死了。」
人類環顧四周昏黯的星河。所有的巨族星球,那些揮霍無度的浪費者,在最最暗淡遙遠的過去,便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差不多所有的星辰都已成了白矮星,在暮景餘年中苟延殘喘。
星辰與星辰之間,有些新的星星從塵埃中誕生,有些是通過自然的途徑,有些則是人類的製作。然而,就是這些也在逐步走向死亡。若把幾顆白矮星糾集起來,叫它們碰撞在一起。其中釋出的巨大能量,可用來製造一些新的恆星。可是大約要一千顆白矮星,才能造成一顆新的星球。而且就是這些「新星」,也有壽終正寢的一日。
人類說:「只要好好地使用,藉著『萬宗模』的監督和指示,宇宙間現時仍剩下的能量,也能持續數十億年。」
「就是這樣。」人類說:「終有一天,一切都盡歸塵土。無論怎樣的巧妙利用,怎樣的延長節約,能量一經花費,就逃逸四散,不可捕回。熵必須永恆地增長,直至它可能達到的最大值。」
人類說:「熵不可以逆轉的嗎?讓我們問問『萬宗模』。」
「萬宗模」(Cosmic AC) 包圍著人類,卻不在太空那兒。事實上,「萬宗模」沒有一絲一毫在太空之中,它整個的在超太空那,由一些既非物質也非能量的東西所組成。它的大小及本質等問題,以人類所知的語言及思維來說,已是毫無意義的了。
「『萬宗模』,」人類說:「熵怎樣才可以逆轉過來?」
「萬宗模」說:「資料不足,無可奉告。」
人類說:「搜集多些資料吧!」
「萬宗模」說:「我會的。我做這工作已有一百億年。我的祖先及我自己曾經多次被問及這一個問題。可是就所有資料,仍是不足以回答。」
「會不會有那一天,」人類說:「資料終於足夠。又或是在任何情況之下,這個問題也是無可解決的?」
「萬宗模」說:「沒有問題是在任何情況下也不能解決的。」
人類說:「你將於何時才有足夠的資料去回答這個問題呢?」
「萬宗模」說:「資料不足,無可奉告。」
「你會繼續為這個問題尋求答案嗎?」人類問。
「萬宗模」說:「我會的。」
人類說:「我們會耐心等待。」
※ ※ ※
所有的恆星和星河,逐一地泯滅消亡。經過了一億兆年的運行虛耗,太空變得漆黑一片,黯然沒有一絲亮光。
人類一個一個的融入「模」(AC) 之中。每一實質的軀體,在融合的過程中失掉了思想上的自我,但結果並不是一次損失,反而是一種很大的增益。
人類最後的心靈,在融合之前停將下來。他遙視太空深處。淵藪中除一顆最後的黑暗星球外,其餘一無所有,有的就只是一絲半縷極為稀薄的物質,空虛無定地被餘溫盡散、無限地接近絕對零度的熱量所激動。
「人」說:「『模』,這就是終結了嗎?這些紛亂混沌,不可以在宇宙中重新倒轉過來嗎?做得到嗎?」
「模」說:「資料不足,無可奉告。」
「人」最後一絲的心靈與「模」融合為一,最後就只有「模」獨自存在——在超太空中孤單地存在。
物質和能量消滅了,空間與時間亦因此隨著消失。就是「模」的存在,也只不過為了要回答那最後的問題。這一問題,自從一億兆年以前,一個半醉的電腦操作員向一副電腦發問以來,「模」就一直未能作出正確的回答。當然,那副電腦比起「模」來說,還遠不及一個人比之與「人」。
所有的問題都回答了。但只要這問題一朝未被作答,「模」也就一朝未能放鬆它的自我意識。
一切存在的資料終於搜集齊全。沒有任何資料沒有被列入。
但所有搜集得來的資料,還需要全部綜合起來,並依其所可能有的關係,逐一的分類、排列和組合。
這一工作花費了一個沒有時間間隔的「頃刻」。
終於,「模」學會了怎樣去逆轉熵的方向。
但面對這最後問題的答案,「模」找不著任何人來告知。不過,那不打緊。這一答案——通過實踐來表達——將連這一點也照顧在內。
又過了另一無時間的頃刻,「模」思索著最好的著手方法。小心翼翼地,「模」建立起整個程序。
「模」的意念統攝著一切,包括以往曾一度存在的宇宙;而對著現在「混沌」一片的存在,則正在沉思冥想。一步一步地,這程序必須被貫徹執行。
「模」說:「有光吧!」
於是就有了光——
《黑暗精靈三部曲》是R.A. 薩爾瓦多寫的奇幻文學經典之一,我這兩天花了一些時間把三部曲都看完了,還真的蠻好看的!我想喜歡美式RPG遊戲的人應該大部分都會喜歡這《黑暗精靈三部曲》吧。
之前玩遊戲時為了拿到崔斯特手中那兩把神器:「閃光」和「冰亡」,不惜用賤招把他給幹掉。看完小說之後,我不禁對自己之前小人的行徑感到懊悔,在此向偉大的崔斯特‧杜堊登說聲:「對不起」!下次我不會這樣做了。